在加密货币世界，政府监管一直被视为隐私技术发展的最大阻力。然而，2025年8月4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委员海斯特·皮尔斯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场演讲，让整个行业震惊。她引用了《密码朋克宣言》的核心观点，公开批评美国金融监控体系，并为零知识证明、去中心化网络等隐私技术站台。
皮尔斯被加密行业亲切称为“加密妈妈”，长期以来以相对友好的监管态度著称。然而，这一次，她罕见地站在了被监管者一边，甚至比许多极客更为激进，发出一场监管者的觉醒之声。
演讲名为《花生酱与西瓜：数字时代的金融隐私》，乍一听像是美食分享，但实际上却是一场对现有金融监管体系的猛烈批评。皮尔斯开场讲述了一个家庭故事：她的祖父讨厌吃西瓜，为了下咽，总会涂上一层厚厚的花生酱，这个奇怪的搭配在夏日野餐时吸引了邻居孩子的围观。多年后，一位电话接线员接到祖父电话时问道：“您是那位在西瓜上抹花生酱的皮尔斯先生吗？”而这名接线员正是当年的围观小孩。
这个故事并非关于花生酱和西瓜，而是关于技术如何改变隐私。皮尔斯指出，电话接线员这一职业因技术被淘汰，自动交换系统让人们无需中介即可通信，更重要的是，私人交流不再容易被他人窃听。她将这一比喻引入金融隐私，强调技术在保护个人信息中的潜力。
作为SEC委员，皮尔斯原本应该是金融监管的坚定捍卫者。她毕业于凯斯西储大学法学院，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多年历练，2018年由特朗普任命为SEC委员。多年来，她在加密领域被认为比其他监管者友善，但这场演讲彻底摒弃了温和姿态，她直言不讳地表示：“我们不能指望政府、企业或其他大型组织出于善意保护我们的隐私。”这句话直接引用了1993年埃里克·休斯的《密码朋克宣言》，一个技术无政府主义者的宣言。
皮尔斯进一步指出：“在法律因设计缺陷或不足而无法保护我们的地方，技术可能提供救赎。”她将监管与技术对立，将隐私保护的希望寄托在去中心化技术上，而非依赖现有的金融体系。
她直接批评了“第三方理论”，该理论允许执法部门在不经过搜查令的情况下获取银行持有的客户信息。皮尔斯指出，这种做法将客户对数据的隐私期望完全置于无视状态。银行可以用加密技术保护客户数据不被盗窃，但根据第三方理论，政府仍可随时获取。她还质疑《银行保密法》，这部近60年的法律要求金融机构建立反洗钱项目，让银行成为政府的事实调查员。2024财年，美国32.4万家金融机构提交了超过2500万份交易报告，包括470万份“可疑活动报告”和2050万份“货币交易报告”，大量无用信息淹没了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皮尔斯甚至直言不讳批评自己的单位。SEC的综合审计追踪（CAT）系统可以监控股票和期权市场的每一笔交易，从下单到成交全程跟踪。她将这一系统形容为“反乌托邦监控国家的产物”，不仅成本高昂，还允许大量员工随时查看个人交易记录，而不需要犯罪嫌疑。想象一下FBI探员公开批评窃听法，或者税务官员为逃税辩护，这场景本身就足够震撼。
既然法律无法保障隐私，皮尔斯将希望寄托在技术上。她公开为零知识证明、智能合约、公共区块链、去中心化物理基础设施网络（DePIN）站台，这些技术的核心价值在于绕过传统中介，保护个人信息。零知识证明可验证身份或资格而不泄露额外信息；隐私混合器能掩盖收入、捐款和交易记录；去中心化网络则将中心化服务商排除在外。
她引用休斯的观点，强调必须允许技术自由发展，即便有人可能滥用它。皮尔斯还追溯历史，讲述1990年代政府试图限制强加密技术，但密码学家们坚决争取民间自由使用，最终让互联网得以安全发展，PGP软件开发者菲尔·齐默曼成为其中的英雄。
皮尔斯将隐私提升到宪法高度，她引用布兰代斯大法官的名言：“当政府目的善意时，我们最应警惕自由的丧失。”她呼吁政府保护民众使用隐私技术的权利，让人们能够像使用现金一样自由地进行价值交换。她强调，“人的尊严在于能决定向谁披露自己的信息”，并指出Tornado Cash联合创始人Roman Storm受审案例，是政府打击隐私技术的典型例子。她明确表示，开源隐私软件开发者不应为他人使用代码的行为负责。
皮尔斯的观点甚至比休斯更为激进。休斯在《宣言》中认为，一旦信息交给第三方，隐私就可能被打破，而皮尔斯则坚决反对这一逻辑，认为个人应对第三方持有的信息拥有控制权。作为体制内人士，她理解现有系统的问题，也深知真正保护隐私可能来自技术，而非监管。
她坦言，推动社会接受隐私技术并不容易。有人质疑：“我没做亏心事，政府监控有什么不好？”皮尔斯引用隐私学者丹尼尔·索洛夫的话反驳，指出这种狭隘隐私观忽略了监控带来的潜在风险。三十多年后，她用演讲回应了休斯早年的呼吁，将监管者的权威与技术理想结合，向公众发出保护数字隐私的信号。
皮尔斯的身份矛盾正是这场演讲最迷人的地方：一个监管者为被监管的技术摇旗呐喊，一个政府官员引用无政府主义者批评自身政策，一个传统金融体系守护者为去中心化革命站台。如果休斯今天能听到这场演讲，他或许会微笑着说：“你是我们的人。”